雪,是個討厭的東西。
白的刺眼,總會令人想起那天……
那個令人心痛的結束。
「伊奴德!」身穿圍裙的年輕女子走到他身後「下雪了耶,不跟大家一起出去玩嗎?」
院子裡的小孩無不高興雪的降臨,熱熱鬧鬧地奔歡。
「不要,我不喜歡雪。」
彷彿被落地窗完全隔絕一樣,伊奴德依然低頭畫圖。
女子嘆了口氣,雙手抓起伊奴德的手臂,輕鬆就將不到五歲的小孩子提到門口去。
「別這樣說,你看大家都玩得很開心啊!」
「可是……」
「小孩子不能怕冷!」
伊奴德有些不滿地望向女子,發現女子被他的雙眼嚇了一跳,他立刻收回視線。
「好啦!我要感冒,然後跟院長阿姨告狀!」
「伊奴德!」
他朝女子呸的吐舌,轉身就往院子逃。
她再度嘆了口氣,這孩子跟普通小孩一樣調皮任性,就只是因為在黑髮下的紅眼太過鮮紅,被家族嚴重排擠。雙親事故去世後,無辜的紅瞳就被視為詛咒,在沒人收養的情況下,成為孤兒院的一份子。
大家都明白,這只不過是不想增加負擔,以為伊奴德還只是小孩,什麼都不懂,所以找出這個藉口欺騙他。
但伊奴德卻明白的很,他的瞳色的確是詛咒留下的。
是那個人的血染紅他的雙眼,死都不會原諒他的證明。
所以他也裝作普通小孩一樣被騙,坦然接受自己雙眼是詛咒的事實,然後找到那個人,跟他說聲……
「 ……」
「小心拿喔,謝謝光臨!」
因為院長阿姨的拜託,伊奴德幫忙出來跑腿,還給了他一些零用錢,讓他買他喜歡的東西。
拿出熱騰騰的肉包,雖然他很討厭下雪,但他最喜歡在冷天氣吃肉包了!
「汪!汪汪!」
一隻大型犬對著某個包著大衣躺在樹幹下的生物大叫,居然讓他碰到被丟棄的小動物了!
伊奴德有些煩惱,孤兒院不允許養貓或是狗,如果是小鳥的話應該可以……總之先想辦法再說。
憑自己小孩子的身體根本無法讓大型犬感到威脅,看著手上的東西,伊奴德只好忍痛犧牲一顆肉包了。
「來,乖狗狗。你看,有包子喔!」
晃著手上的肉包,對狗果然有效,伊奴德邊說邊帶離大型犬,然後往遠方扔。
「去吧!」
「汪……噢嗚!!」大型犬還沒衝去接肉包,就突然被攻擊滾到另一邊。
咦?什麼?
伊奴德嚇了一跳,看著扔出去的包子被一個大衣包住的小孩接住,但更讓他愣住的,是對方的髮色。
天藍色的…頭髮?!
食物不但被搶走還被攻擊,大型犬朝那位有天藍色頭髮的小孩低聲嘶吼表示牠的憤怒,但對方卻毫不畏懼看回去。
「滾開!」
稚幼的聲音卻透漏滿滿的殺氣,這讓大型犬嚇得立刻夾尾而逃。
這感覺,很熟悉……
伊奴德直盯著那個將肉包子兩三口就吃掉的小孩背影,心臟急速地跳躍著。
「那個……咦?!等一下!!」
一聽到他的聲音,對方像是嚇到一樣,頭也沒回看,就往前逃走。伊奴德趕緊追上去。
到底為什麼要逃走?
……
該不會是因為吃掉他的肉包?
「我還有肉包可以分給你喔!」他大喊,對方果然停下腳步,緩慢地轉頭,一雙湛藍色的雙眼望向他。
……是他。
是那個人!
他果然也來了!
止不住溫熱的淚水一滴滴滑落,伊奴德趕緊擦去,從紙袋裡拿出一顆冒著熱煙的肉包子。
「給你。」
他沒有往前踏,就怕把對方再嚇跑,所以他站在原地。
對方看了他許久,像是試探般一步步地往伊奴德走去,直到伸手可及的距離停下腳步,直接搶走對方手上的肉包子,依然兩三口就吃掉。
大概吃了兩顆,一陣咕嚕嚕的聲音從對方的方向傳來。
伊奴德笑著,將整個紙袋遞上去。
「全部都給你,不過也只剩下兩個了。」
多了笑容表示,對方稍微放下警戒,也伸出雙手接過,吃掉所有的肉包子。
「要不要來我家?」
吃掉四個肉包還意猶未盡舔著手指的樣子,伊奴德有些困惑,而且他也不想這麼快就離開。
「我就住在前面的地方而已,院長阿姨做的菜都很好吃喔……我沒騙你,真的。」
看對方直盯著他沒反應,伊奴德趕緊開口表示。
「……」那雙湛藍色的大眼往旁望好一會兒,伸手抓住對方的衣服。
伊奴德開心的咧嘴笑。
「走吧!」
因為聖誕節的關係,孤兒院原本就有些忙,現在少了院長,更是忙到不行。
至於院長阿姨正待在兒童房,看著男子將一位擁有天藍色長髮的小孩放到兒童床上,蓋上被子。
「狀況不太好。」
戴眼鏡的男子邊開始在紙上寫些注意事項邊說。
「因為太多天沒有進食,一口氣吃了那麼多油膩又難消化的肉包,腸胃一時之間無法消化才會導致胃痛和嘔吐。」
「是、是我給的……」
在一旁聽的伊奴德臉色變得蒼白,院長阿姨輕拍他的腦袋安撫。
「不是你的錯,一定是這孩子家庭狀況出了問題。醫生,那這孩子的傷勢呢?」
「還好只是皮肉傷,身體照過X光沒有異狀,大概是近半年的施暴而已,定時吃換藥就可以痊癒。這幾天就先讓他吃稀飯,慢慢加重口味,一旦再出現胃痛或嘔吐就換成稀飯,這樣反覆直到他吃什麼都沒問題為止。」
「好,謝謝醫生。」
送走男子,留下伊奴德還在房裡。
他看著還在昏睡的人,臉上盡是不忍和不甘心的神情。
以前礙於環境,他無法讓對方過好生活,沒想到現在還沒遇到,就已經受到這種遭遇。
這樣跟以前……
到底有什麼不同?
啪!一隻手拍向他的臉,伊奴德這才發現臉上的水痕。
「咦?」躺在床上的小孩張開湛藍色的眼看他「…對不起……」
「……」對方沒有回應,他抓著那隻手,哭得更兇了。
「對不起,要是我早點去找你的話……對不起……」
「早點找我?」有些弱的聲音響起「為什麼?」
聽到問話,伊奴德連眼淚都停止流下,他愣上許久。
「你…沒有……」
「伊奴德,你……啊,你醒來了阿。」
院長阿姨出現在房門口,她看向躺在床上的小孩露出微笑。
「你好阿,我是這所孤兒院的院長,我姓薇,你可以叫我院長阿姨或是薇阿姨,這個孩子叫伊奴德,還記得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嗎?」
小孩點點頭,院長阿姨溫和笑著。
「那你呢?方便告訴我,你的名字嗎?」
對方看了看伊奴德「你原本就叫這個名字嗎?」
「咦?」
不只伊奴德困惑,連院長阿姨也露出疑惑,但她依然保持溫柔的笑容。
「不是,但他希望叫這個名字,所以我就幫他改名。怎麼了嗎?」
他沒有回答,只是坐起身,一旁的伊奴德擔心的伸出手想幫忙,卻反被拉往壓在對方腿上,然後對方趴在他的頭頂上。
院長阿姨和伊奴德都滿頭問號。
「怎……」
「雪因肯。」小孩偏頭趴在伊奴德的腦袋上「我叫雪因肯。」
還沒脫口的問話就被對方的話語征住,伊奴德想抬頭看,卻被對方壓住。
看來對方一開始就不希望這個時候互對眼。
「這樣啊,你好阿,雪因肯。」
儘管對方動作令人不解,但小孩的行為本來就很匪夷所思,院長阿姨也不怎麼在意,更何況也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問話了,這比那些哭到不聽話的小孩還要好多了。
「我們今天有聖誕派對,要不要一起參加呢?我們可以唱歌跳舞,還有禮物喔!」
「禮物……那我要這個。」雪因肯抱著伊奴德的腦袋示意,院長阿姨愣了會兒。
「咦?阿……你想要伊奴德陪你嗎?那伊奴德呢?你……」
「我要在這裡。」伊奴德快速的回答讓院長阿姨有些反應不及。
「好吧!那你們就待在這裡,待會我會把晚餐拿過來,有什麼事就到大廳來找我。」
「嗯。」
看兩個人都安安分分的,對她來說這真是幫了她一個大忙,至少少了兩個小孩可以暫時不用去管。
院長阿姨將兩人的晚餐都拿過來後,就放心的離開,不久門外就傳來聖誕節的歌曲。
雪因肯突然嘆了口氣。
「就算過了好幾百年,這首歌還是一樣。」
「嗯……」
伊奴德依然趴在對方腿上悶聲。
「你還要哭到什麼時候?」
「囉嗦,小孩子的身體很難控制阿……」他挺起身,坐在床上用袖子擦掉眼淚「為什麼你會有記憶?我還以為……」
「你也有記憶不是嗎?」雪因肯轉身拿起稀飯開始進食。
「可是……唔!」
說到一半的嘴被塞入麵包,雪因肯只是繼續吃,伊奴德也只好先啃麵包。
「今天是平安夜。」
「嗯。」
「今天有下雪。」
「嗯。」
「然後,我在樹下找到你。」
「所以?」
面對這對話,雪因肯困惑的抬起頭,伊奴德對他笑著。
「給我醒來!伊奴德!!」
突然一個極大的聲響讓伊奴德猛然睜眼,還沒回神的看著叫著自己的人。
「雪因肯……?」
「你總算醒了啊!」他用力一推,就將還沒睡醒的人倒回枕頭上「快起來!準備出門了!」
「喔……」
伊奴德摸著自己的臉,他有點分不出來現在的狀況,從小就這樣,分不清楚哪邊是夢哪邊是現實?
啪!一個冰冷的觸感在自己臉上搓。
「你到底要不要起來?」顯然雪因肯的耐性已經被磨光了,用毛巾壓在對方臉上抹。
「唔!我起來,我起來!!」伊奴德趕緊把毛巾拿起,免得自己的臉都被壓凹了「今天不是休息嗎?為什麼這麼趕阿?」
「所以你才跟院長阿姨約好,今天要回去幫忙的啊!」
「……啊。」伊奴德這才想起有這件事,趕緊匆忙起身。
「對了,雪因肯,我有準備給你的聖誕禮物喔!」
一上副駕駛座,伊奴德就又突然轉身到後座,雪因肯忙著看前方沒有看他。
「那你一開始就坐後座阿蠢貨!這樣很危險的啊!」
「很快就好!咦?我明明放這裡的阿……哇啊!」
「你這笨蛋!!!」
伊奴德東摸西搜一不小心就直接翻到後座去,雪因肯沒有辦法,只好先在路邊停下車。
抓住他的腰往前拉,順便揍幾拳,才又繼續上路。
「氣死我了,不要休假日也讓我高血壓好嗎?!」
「對不起……」伊奴德帶著腫包安分地讓安全帶繫在副駕駛座上。
「所以?你手上那個是要送給我的?」趁停車空檔,雪因肯看向對方手上白色的手提紙袋。
「嗯,等我一下。」伊奴德在紙袋裡摸了摸,跑出一堆包裝袋。
「你不會先把包裝紙放另一個袋子啊?」雪因肯邊念邊幫他跑出來的包裝袋隨手折折就塞進另一個袋子。
真是的,怎麼這傢伙做事都這樣亂七八糟?
「給你!」突然紅色的光線射入他眼角,雪因肯摸到柔軟的東西。
「圍巾?」
雖說不上是討厭,但……怎麼會送男的紅色圍巾?一般來說應該是冷色系的吧?
「嗯,我親手織的喔!」
……難怪感覺到處都是顆粒,參差不齊的,要不是現在開車,大概還能看清楚這圍巾長的多麼……奇形怪狀。
嘛,伊奴德連剪紙都亂七八糟,居然還跑去織圍巾……
快速將圍巾繞到脖子上,單只有一隻手很難用好,伊奴德伸手幫他,順便打個結。
「做什麼打結阿?!」
「我的禮物。」
「啊?什麼你的禮……」
趁紅燈停車想伸手解開,卻被對方抓住手阻止,黑影遮住他的視線,溫熱的氣息往雙唇上送。
扣咚!
「給我坐好!」
「是……」
頭上果然又被打出一個包,伊奴德再度乖乖的坐回副駕駛座上,偷偷看向隔壁紅著臉捂嘴的人,不禁又笑了起來。
「你知道嗎?」
「什麼?」
「聖誕禮物都是放在樹下的喔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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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﹒﹒‧°☆‧° Merry Christmas∴°﹒☆﹒‧°∴﹒☆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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