對你來說,我是什麼樣的存在?
「你是我最重要的家人,不會把你丟棄的喔!」
真的嗎?
「學習?不用啦,會有其他人去做,你只要陪伴我就可以了。」
真的只需要這樣嗎?
「來,這是給你的禮物,這台新型的AI功能比那台要好用多了。」
「真的嗎?哇,謝謝爸爸。」
可是……
「少爺,請問這台舊型AI該怎麼處置?」
「不用了,反正我已經有新型的,那台舊型什麼都不會,已經不需要了。」
「是,我知道了。」
吶,
你不是說過不會丟棄我的嗎?
你不是說過不用我學習的嗎?
所謂的家人,
是這麼容易就丟棄的存在嗎?
如果是這樣,
那我不要家人這個身分。
「啟動,耶利亞。」
嗶--!
「早安。」
「早安,主人。」
一貫的開機用語後,印入視窗裡的是一頭亂黑髮,嘴上還叼著菸的成年大叔。
並不是說他的新主人偷懶,但他的個性也的確很嫌麻煩,主要是因為新主人還不會使用他們AI這種高科技產品。
「喝!」大叔大喝一聲,將可以把一個裝滿肥料的五個麻布袋一口氣扛到肩上。
這空有武力的大叔是自己的新主人,曬到黝黑的皮膚上有大大小小的傷疤,依照推測,那些不是刀疤就是槍彈孔,新主人以前大概是做需要體力和危險度非常高的工作。
但對方從沒提起過,自己也從沒提問過。
站在大叔旁邊的綠髮男子在幫忙撐扶住後,也自己搬起兩大袋。
他是璐庫,新主人申請的,跟自己一樣是AI,但不同的是,他是新的,而自己是從廢棄場撿回來的。
「耶利亞!」大聲喊了下似乎還沒開機完畢的耶利亞,大叔的腳踏了踏地上剩下的兩大袋麻布袋「這你搬得起來嗎?不行的話過來幫我扶著。」
「是。」
走過去推測重量,一手各一袋往上提起。
喀喀!
【系統警告:兩手肘關節出現連接差錯,無法自我修復,需要外部維修,請盡快與維修者聯絡。】
「耶利亞?」看人沒有跟上,大叔和璐庫都回過頭看,耶利亞手肘的皮膚已經裂開。
「……」
「手斷了。」
「……」
「種植計畫需要延後嗎?」
璐庫提出似乎很重要但卻不怎麼重要的疑問,大叔冒汗了。
「……延後吧!」
自我損壞、耽誤原本行程、給主人添加不必要的麻煩、無法完成任務等,這些都是讓AI不合格的條件,他卻一口氣達成。
他明白自己無法一次提起兩大袋麻布袋,或許一袋的重量就足夠讓他的身體負荷不了,但他卻還是違背預測常理,結果就是弄巧成拙。
至於原因,不明。
「沒什麼大礙。」
披穿大袍的維修者在檢查過後開口。
「手肘關節部分已經換上新的零件,接下來只要等感應數據重新連接好就可以了。」
「是嗎?那就好。」大叔搬來一張椅子反坐,璐庫只是站在旁邊。
「我會幫你把力道調大一點,你可別再這樣虐待AI阿!」維修者放下手上的工具不滿的碎碎念「這隻跟你申請的璐庫不一樣,不是做工用的。他的力道比普通的成年男人還要弱一點,頂多只能搬起一袋。」
大叔搖頭「我沒有啊!我有說搬不動就來幫我撐扶,是他自己勉強提的!」
「那就奇怪了,一般來說,他們會自己測量能不能完成任務,然後再提出自己的建議要求,不可能會違背預測結果……你來問他怎麼回事。」
維修者邊說邊拿出顯示器和連接線,接上耶利亞的資料庫。
「咦?我問嗎?」
「AI只會聽從自家主人的命令,你快點!」
在維修者的催促下,大叔搔搔頭,拿起椅子一起移到耶利亞面前坐下。
「耶利亞,回答我的問題。」
「是。」接收命令的耶利亞立刻進入待命模式。
「你知道自己無法搬起那兩大袋的肥料嗎?」
「知道。」
「為什麼還要勉強自己?」
耶利亞停頓一下。
「……我不知道。」
「那你知道你這樣會讓自己受傷嗎?」
「正確來說是損壞。」
「隨便啦,你知不知道後果?」
「知道。」
「那為什麼還做?」
「……我不知道。」
大叔二度搔頭,他實在不明白這種高科技的東西到底是什麼邏輯。
「你有什麼話想說嗎?」
「……」
耶利亞這次完全沒有開口,但旁邊的顯示器出現前主人對待他的影像,完全代替他回答了。
「原來如此。」維修者看著顯示器開口「難怪學習資料庫裡幾乎沒用到,簡直跟新的一樣。這傢伙的人格已經產生,他害怕你會跟他前主人一樣,所以才無視於預測結果。」
「怕我把他丟掉嗎?」
聽到關鍵字,耶利亞的系統瞬間停頓一下,張開口,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,資料庫沒有提供他該說出來的詞語。
「我換個方式問,耶利亞,確實回答我。」
「是。」
「你有什麼話想問的嗎?」
「我們AI是因為主人的需要而存在……」他直盯著對方開口「你需要我嗎?」
「不太需要。」大叔從容地回應,一隻拇指指向身後的綠髮AI「其實我有璐庫就夠了,會成為你的主人只是意外,你對我來說可有可無。」
「可有可無?」
「該怎麼說……因為我本來就沒打算要兩隻AI,但也不會因為不需要就把你給扔了。」
「……我不懂。」對方的話讓耶利亞的邏輯有些卡住「你不需要我嗎?」
大叔想了想。
「你這麼想要需要的理由,那你自己找吧!」
「咦?」
耶利亞更加混亂了,因為太過雜亂索性先全部暫停,然後再重新整理。
自己找需要的理由?
去哪找?
「喂喂,你怎麼可以叫AI逆向自己找啊?這樣會讓他的邏輯變得亂七八糟的阿!」
「可是我不懂該怎麼說才好啊!」
「你可是他的主人,總要負起責任來吧?」
「說要負責,但這又不是搞大女人肚子就直接娶回家養一輩子這麼簡單的責任……」
「你這下流的生物。」
「為什麼會出現這句話……」
大叔覺得自己腦袋有點痛,為什麼會變成這樣?
突然一個重量從他頭頂上壓下,耶利亞看向璐庫的綠眼。
「總之你留下吧。」他趴在據說是自家主人的腦袋上「反正你沒地方可去,就先留下來幫幫主人吧!」
「需要我嗎?」
「嗯,主人正缺人手幫忙,只有我一個會……嗯,無聊。」
「……」
「無聊?你會無聊?」大叔訝異的開口,他都不知道原來AI也會感到無聊,還以為他們會自我待命或是自己找事情來做。
其實這只是因為學習中的璐庫還未建好成熟的語句系統罷了。
「要不改成過勞?」
「我又不是一天24小時要你工作,我還是有讓你休息充電的耶!」
「維修者,主人虐待我。」
大叔嚇得直接從椅子上跳下「別胡說八道了!不准用這奇怪的詞語!」
「請主人別再增加禁用的詞語,再繼續下去,語言資料庫將會有大半資料都無用了。」
「誰害的?這是誰害的阿你說!」
璐庫邊說邊用手摀著耳朵阻止過大的噪音傳入,維修者也搖頭嘆氣這傢伙浪費學習空間了。
邊看他們的互動,耶利亞發覺自己的雙手已經恢復機能,便自己拔下連接線。
瞄到旁邊背對他的顯示器,毫不猶豫地將連接到他身上的連接線也拔下。
需要的理由還沒找到,但是需要他的地方已經出現,
那就,先留下吧。